[孔斌] 爱之雾

爱之雾
1993 第8期 - 93科幻文艺奖征文
孔斌

我手足无措地望着萍,欲言又止。

请莫要误会,我和萍不但不是初次约会,而且很快就要举行神圣的典礼。然而今天晚上,我的心却象初恋那样剧烈地跳动,我的喉咙象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。

这是因为,我已经决定要把一个秘密和盘托出。既然我俩已经定婚,这件事还是早点公开为妙。

可是她会原谅我吗?

整整三年萍和我形影不离,如胶似漆,但是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认,这完全仰仗于一种奇妙的化学药剂――“爱之雾”!为了买这种“爱之雾”,我已经囊空如洗。

事情还得从头说起。我对公司同事萍小姐的狂热爱情,是从三年前公司举办的一场舞会开始的。我记得,在《蓝色的多瑙河》袅袅的乐声里,我与她翩翩起舞,自她款款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起,爱神的金箭就射中了我的心房!她的微笑象春日的阳光融开了我心头的坚冰,她的目光象一束粒子流激发了我体内的爱的聚变!我忘却了一切,好象时间和空间都已消失,唯有萍与我相依相伴。

我热烈地爱上了她!这不是平常的爱情,而是一种痴迷、一种疯狂。我整日魂不守舍,想入非非。任何有过相似经历的人都会理解我为何一掷千金,买下一小瓶粉红色的液体――“爱之雾”。

舞会后的第二天晚上,我正躺在床上梦想着萍的倩影,忽然一阵敲门声把我从幻境里唤醒。我怏怏不乐地去开门,门外站着一个五短身材、西装革履、极有派头的陌生人。

“这位先生,您神情恍惚、心不在焉,一望便知是坠入了爱河。”他不等我发问就开了口,他的目光好象能看透我的灵魂。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。

“可是爱河并非伊甸园,那里也有狂风恶浪、激流险滩。”陌生人继续说,“你所爱的人如何看待你火一样的激情?她是不是也爱你?她愿不愿为你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?你敢肯定你能赢得她的心吗?”

我惶惑地瞪大了眼睛,注视着这个奇怪的陌生人。只见他打开身边的皮包,取出一瓶粉红包的液体,瓶盖上印着三个小字:“爱之雾”。

“这是本公司荣誉出品!”他自豪地举起瓶子让我看个清楚,“只要在每次见面的时候用喷雾器喷一点在对方身上,她就会立刻如痴如狂地爱上你!这种感情的波涛不是用爱情两个字所能概括的。为了你她可以献出事业、财产、家庭乃至生命,为了得到你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无怨无悔!你要知道,两性生物间奇妙的互相吸引,是以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为信号的。比如,雌蛾凭借一种气体能吸引几十公里外的雄蛾。那么人类是否也是这样呢?本公司进行了数十年研究……”他讲了一大套科学理论,对此我茫然不解,如坠云里雾中,可是完全被迷住了!我还从没听说过世上竟有这种神奇的东西!我觉得自己心跳加速、血液沸腾,一个念头跳进了我的脑海:如果我有了“爱之雾”,那么得到萍还不是易如反掌吗?于是我鼓起勇气,问了一句:“您能不能告诉我,这瓶爱之雾要卖多少钱?”

陌生人狡黠地一笑,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!

换了别人一听会当场晕倒,可我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。萍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,仿佛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。为了萍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犹豫,更何况区区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?哪怕今后十年顿顿只用稀饭填肚我也要得到萍的爱情!我义无反顾地冲进房里打开抽屉,取出了存折。

三年来我一直对萍用着这种“爱之雾”,我老是提心吊胆怕她哪天戳穿我的把戏。而且尽管我想尽办法节约着用,“爱之雾”还是在昨天晚上用完了。现在我觉得我站在悬崖边上,随时都会掉下去粉身碎骨。

“彬,今晚上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?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萍关切地看着我,柔声问道。我慌乱地回答:“没,没什么。”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。

沉默片刻之后,萍忽然说道:“彬,我想了又想,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。”她的声音有点犹豫。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她,她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。

“我早就该向你坦白,你千万别生气。”萍涨红了脸,从兜里掏出一个微型喷雾器,还有一只小瓶,瓶盖印着三个字:“爱之雾”!瓶里液体已所剩无几。

“你还记得那场舞会吗,彬?”萍不好意思小声说着,可是在我听来却不啻是惊雷轰鸣!“舞会的前一天有个推销商向我推销这种‘爱之雾’,他说这东西能让人疯狂地爱上你!而且他当场送给我一瓶免费试用,真不知道这个生产爱之雾的公司为什么这样大方。不过我得把我追求的对象是谁告诉他,因为他要观察产品效用如何。彬,你知不知道你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了你?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。所以我在舞会上向你喷了点‘爱之雾’,从此你就象换了个人似地爱上了我。彬,我真的很爱你,我那样做也是没有办法,你肯原谅我吗?”

我象个傻瓜一样目瞪口呆、张口结舌!我说什么好呢?“爱之雾”的效力真是奇妙无比!难怪我会对萍一见倾心,难怪我为了得到她不惜付出那笔天文数字的巨款!“爱之雾”公司的赚钱绝招的确天衣无缝、无与伦比!

爱之雾,爱之雾,我该感激你呢,还是该诅咒你?

张蕾 图